壹之章-(24)烟灭
永夜不知道他万分珍惜的花儿遭遇悲惨劫难，被梦魇摧毁凋谢。 这时他身处遥远的魔海，为了补充真元，逼迫自己前来进行他最嫌恶的猎食。 恶魔的食物跟种族有关，亚种淫魔米斯特只能吃永夜精气。而身为全界独一无二的半异兽银发恶魔，则是吃异兽。 真魔界异兽最多最密集的中央魔海，是个隐蔽又资源丰富的好猎场。 那些失去的真元，即使少量，依旧是极难累积的。真元减少的感觉类似虚弱状态，将持续到回满为止，永夜舍得送给米斯特，就为修复她身体的耗损，以恶魔来说简直是不可思议。 通常损失真元得等日积月累慢慢恢复，永夜想要尽快回满，不得不变成他所厌弃的异兽完全型态，用最高效率进食的方式来补充转化。 和降阶时的半兽型不同，极阶的异兽完全型态连脸部也长满白鳞，口鼻拉伸成狭长的兽吻，身体与凸出的骨节都变得更加巨大。除了一头银色鬃毛保有永夜的特征，外观彻底是只霜白色的龙型异兽，此刻正摆动着骨质龙尾，潜往魔海深处搜寻猎物。 找到了，是个大家伙。 永夜在一座异兽巢穴前停止，张嘴发出低频兽吼，可视的冲击波震荡了深海，极度嚣张。 反应他的挑衅，一个深蓝色浑圆大头从幽暗巢穴里升起。 它的身体有永夜几十倍大，巨型圆头上没有眼耳鼻口，像颗光滑的大肉球，底部长着数百根长长的柔软肉足，从巢穴内探出，它们发出荧光，愤怒的扰动海水，输出堪比极阶恶魔攻击力的强大青色电流射向永夜。 霜白龙兽张开他的银眼，施放领域对抗百足异兽。永夜的身形瞬间隐藏在领域中，电流被其阻挡，围绕着永夜形成一个电球，大范围照亮了漆黑魔海。 百足异兽见过去无往不利的电流给入侵者轻易防御，显然非常愤怒，所有肉足激烈扭动起来，头部也发出亮光，整只冲离了巢穴。 它狂暴的一头撞上永夜领域，试图拿肉足包裹他，岂料一沾到永夜的黑色深渊，反而被它覆盖住，转眼整个巨大的身体都遭到束缚。 百足痛苦的翻滚起来，形似黑色薄膜的深渊底下隐约有电光透出，然而它的挣扎只是白费体力，越折腾束缚越紧，不久它的巨大身体在深渊重压之下急速缩小，成为龙兽的战利品。 这只横行霸道多年的强大海兽，倒霉遇到专吃异兽的天敌，莫名其妙就输掉了性命。 霜白龙兽闭眼解除领域，张嘴把压成拳头大小的百足一口吞噬。 恶心。 血，肉，骨头，污秽的内脏，混乱的能量，浓缩了所有物质的味道，非常非常难吃。永夜只能吃“这种东西”，而且极度排斥，才会养成除非必要绝不进食的习惯，造成他身体一直处于缺少营养的过瘦状态。 他咽下讨厌的饵球，全身发出微微银光，消化百足提供的能量，休息片刻后，龙尾一甩，继续游向下一只食物。 等永夜终于将近补满真元，已在魔海中渡过五天，较靠近他领地的异兽也差不多被吃完了。 最后一丝真元怎样也凝聚不出来，想到一瞬殿里的小淫魔，该要喂她吃精气了，他只好接受这种轻微的虚弱状态，返回须臾宫。 等他见到米斯特，发现少女情况有异，差点亲手掀掉一瞬殿的屋顶。 「伊蒙，这几天发生过什么事？」永夜召来灰发执事，要他交待。 「......小姐在猊下外出后一直沉睡不醒，到第二天深夜，突然尖叫着冲出寝宫，接着就是......」 坐在一瞬殿王座旁的地上，睁大眼睛看着殿门发呆，显然是在等候永夜归来。 伊蒙怎么劝说都被她无视，一对少女伸手她就尖叫，灰发恶魔无计可施，只能派魔仆守着不眠不休的米斯特，待永夜返回再处理。 谁知他还不及主动报告，银发大君已经先一步见到少女。 那时永夜刚踏入一瞬殿，米斯特就立刻冲向他，紧紧抱住他不肯放手。 她望着银发恶魔的大眼空洞无神，张嘴似乎想要跟他说话，却办不到。 永夜仔细检查了米斯特，外观无恙，体内能量也还够，但分明受到某种伤害，导致她心神混乱。 永夜听完伊蒙叙述，开始从中推敲线索。 沉睡......深夜...... 他居然疏忽了。 猜测到事实真相，总是带着人偶般完美微笑的银发大君，脸色瞬间变得很难看。 伊蒙第一次瞧见永夜这种表情。 永夜褪去单手魔铠，五指张开按住少女额头，探察她的精神体。 梦魇中毁灭少女的画面一幕幕闪过，一只绿色眼斑的淡蓝巨大蝴蝶从她左肩浮出，急促地拍翅朝殿门外飞，试图逃跑。 永夜抬手对它虚抓一把，大蝴蝶霎时炸开，变成淡蓝色光波消失。 少女被永夜护在怀中，无声流泪。 是无畏，用梦魇世界捕捉她，折磨得她崩溃。 几次放过无畏，果然错了，他应该早点收拾他的。 永夜之前预感到无畏会造成危害，才在万魔宴期间刻意逗弄他，但没多留心他的小动作，于是让他钻空子侵犯了米斯特...... 永夜拥着他的花儿，贴在她耳边说。 「乖孩子......不要哭，现在带妳去报仇。」 八匹六足天马拉着永夜大君专属的华龛，飞入无畏的梦魇领地，朝少年的琉璃宫前进。 沿途惊动了许多无畏麾下的守护魔将，但永夜实在凶名太盛，一见是他的御驾，将军们连抵抗都不敢，只是灰溜溜的传讯 - 永夜的银眼单枪匹马杀过来了。 永夜其实很懒得打架，因为他太强。银发恶魔自初生就是上阶，仅仅花了两百年便晋升极阶，然后称霸真魔界至今，千余年没有对手。 特意降阶自我封印成乌洛波罗斯，只为方便他任意行走真魔界。 非经邀请侵入其他极阶的领地，一不小心就会引起战争，为避免发生不必要的纠纷，诸位真魔界大君间其实有着禁止任意越界的默契。 永夜五百年前一夜之间杀灭一位大君的事迹，让他沿路畅行无阻，仅仅一日，就直逼琉璃宫。 无畏当然不会躲宫殿里让他打上门，已在距离琉璃宫十哩处等着他。 他孤身一人浮在半空，魔铠呈战斗模式，淡蓝色的幽明之手以扇形全部展开，领域覆盖了大片范围，在他背后有点像是巨型蝴蝶翅膀。 无畏感到米斯特身上的蝴蝶被消灭时，已经知道永夜发觉了他的事，再加上银发恶魔气势汹汹地乘华龛直奔而来，十分明显是来找无畏麻烦的。 极阶间的纷争，只有极阶能处理，上阶魔将根本挡不了永夜随意一击，无畏摒退左右，单独面对。 八匹六足天马缓缓降落，华龛帷幕打开，银发大君怀抱着终于肯放心入睡的少女，斜倚在宽阔的座榻。随行的有伊蒙与橘发恶魔戈列格，他自西北被乌洛波罗斯胁迫一起来到南边，得知黑铠流浪者就是永夜的银眼后，变成了他的直属魔将。 永夜放下少女，命令伊蒙他们照看，自己走出华龛，身影一闪，刹那移动到无畏身侧，直接一拳往他轰击过去。 肉眼可见的震波扭曲了他们周遭景物，幽明之手虽挡住了永夜的重拳，无畏依然感到一阵眩晕，他立即放出大量幽明蝶包围永夜，争取反击的空间。 能将梦魇世界的生物召到现实驱使，无畏果然很有天赋。 可惜他遇到永夜。 银发大君连领域都不屑开启，手心释出几缕银烟缠住蝴蝶，它们登时化为蓝光，消散在空气中。 银烟接着化成粗长的针，倏然飞向无畏，刺穿他的手脚，让他坠落。 永夜居高临下俯视，对无畏抛出十数个黑球，连续轰隆炸裂，地面剧烈震动，大量土石喷射到半空，尘埃落定后，原本无畏着地之处，蓦地多了一个巨大深坑。 如果是上阶恶魔受到这番猛烈爆炸攻击，应该已化成点点血渣。两位大君一句话都不说就开打，让远处观战的戈列格目瞪口呆，极阶恶魔的防御之强悍亦超过他的想像，但见无畏从大洞里飞出，貌似受伤并不重，面无表情地拔掉了身上的针，捏成粉碎。 这次他主动攻击永夜，背后幽明之手张开，末端产生灼目亮光，一阵密集的淡蓝色射线直往永夜的方向发出。 刺耳的高频音传开，切山断石的光束尚未打中永夜，就给他的黑球吞没。 永夜薄唇微勾，再度贴到无畏身边，连续朝他挥拳猛攻，少年的幽明刚刚放过大招，还在冷却时间，没能再度守住防御，让戈列格看到了充满乌洛波罗斯风格的暴力痛揍。 半晌后永夜终于歇手，抓着满面鲜血，半昏迷的无畏，故意落地拖着破烂垃圾般，徐徐走向华龛。 拥有轻松完全碾压一个极阶恶魔的实力，这就是永夜的银眼。 戈列格感到直面绝对力量的敬畏。 永夜将无畏抛掷于华龛前，回到高高的御驾上，温柔叫醒米斯特。 「乖孩子，来看看给妳的礼物。」 少女迷茫地被带到血肉模糊的少年面前。 她一时没认得他是谁，永夜抓着他后颈提起，微笑问道。「妳喜欢怎么样处理？剁了手脚？还是头？」 少年半张开眼睛，一片鲜红中镶嵌湖水的绿色，米斯特终于发觉他是无畏。 永夜说帮她报仇，于是跑来将他打个半死，如果少女想要，银发恶魔肯定会毫不犹豫地杀死无畏。 米斯特忽然笑了。 她没有发出任何声音，但那笑容灿烂如最耀眼的灵魂宝石。 她拉住永夜空着的手，海蓝眼睛里只有他，不再看无畏一眼。 绝美少女轻轻摇头，表示不需要再做什么了。 已经够了，无畏的梦魇，她连怨恨的情感都不要给他，就当没有认识过这个偏执的少年。 永夜丢下无畏，后者眼睁睁看着他们扬长而去，绿眼转为血色，盈溢着不祥的光。